第 一 話: 周宇黎
2007年4 月22日
在一間兩三坪大小的浴室裡面,小黎的頭上綁著浴帽,正瞪大眼睛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己。室內的擺設因為東西多,顯得有點凌亂,但是凌亂中卻有一種意外的秩序。洗髮精、沐浴乳前後左右對齊著,牙膏牙刷也朝著同一個方向。靠天花板的上側有片磁磚有些微的裂縫,還被小心翼翼的用立可白補過一道。
「還是不夠大!」小黎心想著,伸出兩隻手,用力撐開自己的眼睛。
「如果這樣的話,那可能就差不多了,眼睛這樣的話就夠大,夠迷人了!」小黎的手指頭緊緊的撐著眼睛。
「阿呀!可是我又不是宋慧喬阿!」小黎看著手邊一本流行雜誌,封面是宋慧喬的臉部特寫,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小黎。
「阿呀!煩死啦!喜歡什麼宋慧喬?你難道不知道韓國人都整型嗎?」小黎想著,順手把雜誌用力翻過去,洗完了臉,轉身拿起背包出門。
小黎一面走下公寓的樓梯,一面想著,現在的自己,究竟在幹麻?明明想追隨自己的夢想,事事卻八字不見一撇。或許是自己期望太高,總是嚮往著國外的機會,但是本土環境下長大,要順利的進入優質的國外環境,實在是難上加難,何況,目前的她,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可以出國。
「這真的是我要的嗎?」小黎又開始不斷的在腦中盤旋著這樣的疑問。
小黎邊想著,邊三步併兩步的走在街上,早上的天空有點灰灰的,空氣也有點惱人的濕黏,小黎側過頭望向天空,看見滿天厚厚的雲層,正緩緩的移動著,好像蓄勢待發的大軍,正打算往地面傾巢而出。
「哼,最好等一下就下個一整天的超級大雷雨,這樣你就不得不待在店裡面更久一點了。」突然一聲打雷聲響,彷彿雲兵雨將搖旗吶喊,只待一聲令下就要大舉進攻一樣。小黎邊看著,對著天空嘟了嘟嘴。
小黎在一處咖啡店打工,那裡不像普通的連鎖咖啡店掛著閃亮、引人注目的招牌,反而只是隱身在巷弄中,沒有好找的地址,也沒有招搖的宣傳,外觀非常樸素而不起眼,店面只掛著一個半生鏽的鐵架,上頭寫著「禾日木直」,巷子內行人來來往往,似乎也沒人問起,那究竟是不是咖啡店的名字?
咖啡店內無論何時,總是昏黃的燈光,墨綠色塗漆的木製桌椅搭配著牆上滿滿的復古玩具收藏,以及些零星不可考的骨董家具、黑膠唱片機。整間店的濃郁的古色古香氣氛,幾乎要蓋過的咖啡本身的氣味了。另一頭,客席座位相當沒有規劃,每個位子都像是不經意的被放置在那裡,似乎不符合動線,甚至又點扭捏,有點擁擠。可能是老闆的脾氣特別古怪刻意安排,也可能是只是單純的隨性不拘小節。
「老闆今天不會進來,今天就我們兩個顧店。」阿良邊擦著杯子,邊跟剛進門的小黎說著。
「誰管老闆阿 !反正他根本也很少出現,喂,阿良,他來過了沒?」
「誰來過了沒?」
「少裝傻,到底來過了沒?」
「哼,你就只想著高腳哥嗎?難道沒有更重要的事情可想了?」
「不想他難道想你嗎?有完沒完?快點啦,他來過了嗎?」
「早就走啦,他今天特別早來,說是要道別的。」
「什麼?怎麼可能阿!這麼早就來了?平常都是快中午才來阿?他說什麼道別?怎麼了?」
「他要回韓國了,他的公司外派期間結束了,公司要他回國去,不會再來了。」阿良若無其事的說著。
「什麼?不會吧,怎麼可以這樣,他這麼完美的一個好男人,又要這樣從我手中溜走了嗎?天哪!」
「你早點死心好了,我看他在是在韓國早有穩定女朋友,每天想著想著,其實早就想回去了吧。」
「唉呀!他之前說他欣賞宋慧喬,以他的條件,又高又帥,事業又成功,真的在韓國有女友,八成也是像宋慧喬那樣漂亮吧!」小黎甩了甩頭,接著說:「唉!為什麼老天都要這樣對我呢,我看她好像對我有幾分意思,都沒機會多認識就這樣走了!唉,怎麼又是這樣淒美的無言結局呢?」小黎已經穿上圍裙,兩手托腮,靠在吧台上自言自語的說著。
「子良,宇黎,午安!」一位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,肩膀寬大,胸膛厚實,穿著暗灰色的西裝風衣外套,打扮十分簡約入時,看起來相當貴氣卻不粗俗的男子走進來。
「高腳...」小黎看著近來的男子忍不住發出驚呼,差點把跟阿良一起偷偷幫他取的綽號唸出來了。
「這邊可以幫你點,金先生,今天也是喝美式嗎?」阿良站到櫃檯前面,向金先生招手。
「金先生今天當然還是喝熱美式不加糖阿,我說的對吧?」小黎衝向櫃檯,技巧性的把阿良撞開,搶下阿良手上的杯子,看著高大的金先生說,同時偷偷測過臉狠狠的瞪了阿良一眼,用嘴形無聲的說著:「你這無賴,居然騙我!」阿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,拿起一個杯子繼續擦拭著。
「恩,宇黎,今天一樣,謝謝妳。」金先生輕輕的回答,口氣非常輕描淡寫,卻有著一種無法動搖的堅定感,那樣的口吻,帶有一點拙氣的腔調,像是與生俱來的魅力一樣。
「那沒有問題!」小黎結完帳,走上吧台開時磨咖啡豆,眼睛還是忍不住一直往金先生的方向看去。
天阿,他今天第一次把頭髮全都梳上去呢,清楚的五官,真的好帥...
小黎邊製作咖啡,邊盯著金先生的五官一一檢視下來,從眉毛,非常濃密的眉毛,到炯炯有神,好像可以把任何人的靈魂都吸進去,讓人迷失的深邃雙眼,到直挺挺的鼻子,每一個呼吸,都好像可以聞到他高級香水的味道。
不對,那應該不是香水,那種帶有人體味道的氣息,應該是他天生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,不是後天的香水有辦法比擬的,嗯…也不對,那也可能是非常非常高級的香水的味道...
小黎接著,又仔細的審視金先生的嘴唇,像是擦著女人口紅那樣溫潤,卻又充滿男性魅力的野性,厚厚的,好像充滿水份一樣,看著看著,那兩片嘴唇突然動了起來...
「你的咖啡shot已經黑掉了呢,小黎...?」金先生說著。
「阿抱歉,我幫你重新弄過。」小黎剛回過神,急忙重新開始磨豆子,阿良置身事外的在角落邊擦著盤子,邊冷眼看小黎的慌張行徑。
「快下雨了,我今天不坐了,我打算趕快回去,免得被雨淋濕。」金先生邊說邊露出一點斜斜的微笑,那一定格,就好像是一張亞洲巨星的雜誌封面一樣,很自然,卻充滿魅力。
「喔好,我咖啡馬上好。」小黎說著,窗外馬上就傳來一聲巨大的雷聲,小黎心中暗自竊喜,快下雨吧快下雨吧,下越大越好!
「真糟糕,我剛急忙出來,沒有拿雨傘。」金先生看著窗外說著。
「雨傘嗎?我記得我們店裡面…」阿良說著往倉庫走去,才剛轉身,小黎馬上就一個轉身擋住阿良的去路。小聲的說:「你煩不煩阿,少多事,去裡面補蛋糕 !」
「唉呀,真糟糕,今天雨下這麼大,金先生你可能真的只能在店裡多坐一下了!」小黎把笑臉擠得滿臉,轉過頭向金先生說。「你的咖啡好了喔,小心燙喔」小黎說著把咖啡交給金先生。
「嗯,看起來真的只能多坐一下了。謝謝妳,宇黎。」金先生說著,拿起咖啡,轉身走向靠門邊落地窗的高腳椅坐下。
金先生總是坐高腳椅,從來沒有例外過,像一種習慣,更像一種無法解釋的本能。
窗外的風雨越來越大,甚至有幾度,門口的大樹被吹動著,樹枝還拍打著店面的玻璃窗,邊敲打著,邊發出陣陣的嘶吼,就好像有生命的野獸一樣。猛一看,讓人不禁想倒退兩步,但是細看,又好像只是幻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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